国发43号文件要求清理政府债务，县域经济模式走不下去了。这一问题折射了什么？值得我们思考。本想用和时代更贴近一点的题目“县域经济模式破产”，但由于题目太扎眼，又担心造成某些人士的误解，所以使用了更本质化一点的题目。其实，说“经济学的缺憾”也不准确，更准确的应该是“经济学人的缺憾”。

经济学的思维

经济学在社会学领域被称为“皇冠上的明珠”，因为在社会学领域，只有经济学可以数理化，最接近于自然科学的研究。自亚当.斯密特别是李嘉图以来，经济学的研究方法越来越倾向于数理化方向，好像不做模型，经济学研究就做不出成绩似的。确实如此！如果经济研究不给出明确而清晰地答案，如何让世人接受和理解呢？最伟大的物理学家爱因斯坦同志，就曾坚信世界是简单而美丽的，他是不相信量子力学的测不准原理的。

简单来看，的确这样。如果只能在经济学家提供的选项中选择，就不如自己直接决定了，还要经济学家干什么?自己决定尽管费事一些，但是更知根知底，何乐而不为呢？他们需要的简单明了，经济学者也就容易忘了置身何处。

不过，话说回来，经济学的数量化毕竟是有限度的，特别是这种数量化是建立在若干假设基础上的，没有穷尽所有因素的经济学理论。并且不同时期和发展阶段，经济学家们的假设具有天壤之别。这和量子力学具有很多可比之处，很难追踪每个量子的行踪，但是总体而言它们是符合一定的分布规律的。建立在假设之上的经济学理论，算不算经济学的缺憾呢？应该不算。作为一门科学，由于社会经济过于复杂，把研究限定在一定的条件之下，不仅是应该的而且是明智的。

但经济学毕竟是一门实用性很强的学问，它需要在社会生活中不断地实践验证。如果给出的建议过于理论化，难免和现实不符，甚至产生矛盾，在实践或验证的时候，就会出问题。经济学者应该清楚地知道经济学的实质和条件才好，这样在给出政策建议或下结论的时候，应该知道所给出的建议的条件是什么？在什么状况下是可行的、适用的。这样才不会贻笑大方，或产生不良后果。

县域经济模式“悖论”

这里让我想起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案例——县域经济模式。说实在的，我是极其崇拜提出县域经济竞争模式的张五常教授的，五常教授在我国经济学界也是德高望重的。当然，拿这一案例来说明问题，是无关个人的，只是因为它是我国经济发展中最重要的一个过程或最典型的案例。我也不是要批评这一模式的，鉴于理论本身缺憾，为了解释经济现象，我们总是过多地考虑解释力自身，而甚少考虑执行的条件，也很难预料可能造成的结果。这是理论的缺憾，也基于人类的短视或认识的欠缺。

有时候也很难说是短视和缺陷，比如诺贝尔发明了炸药，为加重战争的伤亡而痛心疾首。但是即使他认识到了会造成这样的后果，难道就不发明火药了吗？这就是一个哲学问题了。科学技术总要发展，人类社会需要一步一步往前走，人类社会需要先进的科学技术来提升生活水平，但先进的科学技术又会造成环境污染、加剧竞争等负面效应，降低生活的幸福感。这发展本身就是“悖论”。

县域经济发展模式就是这样的一个“悖论”。在经济发展初期，个人或家庭是一盘散沙，缺少资金和理念。没有政府支持和主导的县域经济，很难实现工业化，很难建设较完善的基础设施体系。县域经济之间的相互竞争，上级的经济发展指标考核，促使各级政府注重经济发展，想方设法筹集资金，办企业搞基建，大干快上地发展经济，从而实现了国民经济的快速发展，基本跨越了我国经济起飞阶段。

经济一起飞，问题就来了。我们发现经济起飞了，但很难腾飞起来，总是遥遥欲坠的样子。为什么？因为我们的经济规模大而质量差，内涵不足。如同强度不足的飞机一样，要腾飞不散架子才怪。这和县域经济发展模式有关吗？当然有关。政府作为经济发展的主要推手，关注的是经济总量，是经济增速，不可能太多关注技术改造和质量提升，不可能关注企业自身的发展积累和技术革新。

而且政府作为经济发展的主要推手，需要筹措大量的资金，资金从哪里来？税费收入。税费收入不足则卖地，进而使房地产成为拉动经济的支柱。政府卖地的价格越高，资金实力越强，这就会在客观上形成了不断推高房价循环链条。也造成了政府手中权力和利益的集中，成为滋生腐败的温床。

而在房地产经营难以持续的下去的时候，一位同样富有盛名的经济学家陈志武教授。他带来了一个理论，应该说他总结了一个学说或经验。陈志武老师也是我十分敬重的，不但他在京讲座我听过多次，他所著的书我也购买和阅读了很多，收益和启迪甚丰。他在《金融的逻辑》一书里提出：在资本主义发展历程中，历史上负债越多的国家，经济发展前景越好，因为政府负债就会受到债务人的监督，政府就愿意发展经济。

地方能够政府好像找到了大救星，银行法规定政府不能作为贷款人或为贷款人担保，怎么办？成立政府融资平台，财政作还款承诺。法律规定和以往教训被抛诸脑后，于是乎，政府融资平台负债急剧扩张。国家审计署审计数据，截至2013年6月，各级政府融资平台直接负债和负有一定担保责任的债务，大数30万亿元人民币。

43号文件出台了，要清理整顿地方政府债务。县域负债经济又走不下去了！不仅走不下了，可能还会带来还款风险，因为这些投资资金效率低下，资本形成率持续从1以上下降到70%以下，这怎么能持续下去呢？而且经济发展转型又被推迟若干年，资源环境约束越来越明显。为什么会造成这种状况呢？

经济学人的缺憾

归根到底是经济学的缺陷，也是经济学人的缺陷。凯恩斯在《货币论》中曾经指出，政府所采取的经济行为大多是来源于某种理念。在我国经济发展过程中，不能说这些经济大腕的经济理念没有影响到政府决策，或者说刚好给政府决策者提供了某种借口或理由。而这种理念在我国的并不具备达到预期效果的条件，或者说这种拿来主义只拿来了自己可用的，将自己的应有的约束或条件抛却了。

县域经济模式发展的条件是什么呢？当然是经济主体有了经营能力之后，政府的有形之手要退却，完全撤离。这也是经济起飞理论的基础条件，但是有形之手可能主动退出么？不会，其中的经济利益和权力滋味太诱人了，容易上瘾，没有强有力的监督和约束，是不可能主动终止的。不但不终止，而且会越伸越长，最终成为“巨兽”——大而不强，跑冒滴漏不断。政府负债发展同样如此，没有强有力的还债约束和监督，怎么可能走上良性可持续发展的模式呢？

经济学理论的条件是严格的。不具备所需要的条件，难免发展为畸形，最终成为问题或破产，耽误宝贵的发展机遇和历史阶段。这不仅是经济学的缺陷，更是经济学人的缺陷。因而，再伟大的经济学家也要明了，自己只是经济学家，经济理论是由先决条件的，是有所使用的先天环境的。经济理论是需要政治理论、法律理论、社会理论、生态理论等相配合、补充的，是需要考虑文化传统、社会心理、道德情操、上层建筑、资源环境等各个环节的。

县域经济模式面临破产了，这是好事！凤凰涅磐！只是我们再也不要寻找类似的救命稻草了，其实这可能是“毒药”。我们已经融入了国际社会，我们已经拥有的庞大的经济体量，我们已经拥有了足够的资本，我们也有了自主创业热情的热血青年。我们需要的是，宽松的发展环境，公平的竞争环境，适宜的创业环境。我们的经济需要强劲健骨、内生发展、无形之手。

有形的手，发展到一定阶段，管不好只会造成信号失效，配置扭曲，该退却的时候一定要退却才好。